黄苗子谈邵洵美

黄苗子作邵洵美漫画像

　　“有了充分的经验，一粒谷里可以看见宇宙；热闹里有人生，静寂里也有人生；石头会说话，草会有感觉。这时候你已是一位完全的艺术家。” 　　“诗意的来临像是天上的云：有时是一块洁白的结晶，不动，准许你神往地凝视；有时是一群琐碎的粉片，你要捉得快，一秒钟它会变幻几十百种形象；有时是一层透明的薄翳，在你灵魂里轻微地荡漾……” 　　去年五月，我初次见到黄苗子叔叔和郁风阿姨。那个下午，苗叔深情地回忆我爸爸，他不假思索地背出上述两段文字。那是六十年前爸爸为他写在扇面上的，爸爸录他自己1934年发表在《人言》周刊上的一篇长长的“备忘录”——《一个人的谈话》。那篇独白从一本好书谈到诗，谈到小说、戏剧、文学批评；也谈文学艺术的趣味高尚与低级，作者的趣味及文章的风格等等。沈从文先生当年读后写信给我爸爸说，这是他读到的最美的散文。散文如诗，可称之为散文诗。苗叔也特别喜欢这篇文章。它在1945年出版过单行本。苗叔希望它能再版，让更多人欣赏到这本佳作。他特别把这两段文字转录在一面扇头上赠我，又找出当年我爸爸题写在苗叔出版的《小说半月刊》上的手迹给我。这两份沉甸甸的礼物拿在手里，我十分激动。 　　苗叔和郁姨是三十年代在上海就和我爸爸相识的。那时我爸爸办时代图书公司，出版《时代画报》、《时代漫画》、《万象》等刊物。郁风阿姨是郁达夫的侄女，郁达夫老伯和我爸爸是文坛挚友，他每次到上海必来看我爸爸，他们去餐馆共聚总让苗叔和郁姨作陪。苗叔十几岁就喜欢作画，二十出头在上海，认识了张光宇等画家。那时，上海的那些知名漫画家都在时代图书公司工作，鲁少飞编《时代漫画》、叶浅予编《时代画报》、张光宇编《万象》月刊。 　　苗叔说：“邵洵美在文学界的地位很重要，不只是开书店，如金屋、新月、时代；他还大办出版，当时时代图书公司同时出版五种杂志呢！” 　　苗叔又说：“《时代画报》、《时代漫画》和《万象》对中国漫画的发展起过很大的作用。漫画的发展也影响到绘画的发展，如果没有洵美，没有时代图书公司，中国的漫画不会像现在这样发展。” 　　提起墨西哥漫画家柯佛罗皮斯1934年来上海，苗叔告诉我，是我爸爸将他介绍给了张光宇，因此，“光宇的画风受柯佛罗皮斯的影响很大。光宇的漫画就是走柯佛罗皮斯这条路的。这种新风格一直沿袭下来，中国新派漫画就是从光宇传下来的。” 　　苗叔十分赞赏柯佛罗皮斯为我爸爸作的那张漫画像，说它十分传神。苗叔也曾在1945年为我爸爸作过漫画像。他特地找出来复制了赠我。当我和苗叔、郁姨坐下合影时，苗叔手持我从《时代画报》上复印下来的那张柯氏画的邵洵美漫画像说：“我们四个人一道拍照。”时隔七十载，老友的情谊历久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