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与绘画

老舍，作为艺术家的业绩主要在文学创作上，这是尽人皆知的；若说绘画也是他生活、事业的重要内容，就会有不少人感到瞠目了。 其实这一点也不假。老舍不但有一位画家妻子胡絜青陪伴终生，使他睁眼闭眼不能不触及绘画，而且他打心眼里长期爱画（北京人叫“画儿”，不是动宾结构“画画”），是一位真正的“画儿迷”（舒乙语）、绘画鉴赏评论家。 老舍喜欢看画，他说对他来讲，听音乐总像在云雾中糊里糊涂；看画就不同，一见好画眼就发亮，心里就感到欣悦，比吃一盘白斩鸡还有滋味！所以老舍一生都与绘画亲密。上世纪30至60年代，他结交了一大批名画家朋友，包括齐白石、傅抱石、李可染、林风眠、黄宾虹、关山月、徐悲鸿等等，并藏有他们的作品。这些画作多半是朋友们自愿赠给老舍的。他特爱看画展，只要有画展，闻讯必到；看后并发表观后感。先后被老舍在观画感里点评过的有名有姓的画家达40余人，他的谈画文章也达30多篇，题画词诗就更多了。 老舍观画的眼界既高又开阔，正像他的文学眼界一样，古今中外名画都曾收在他的眼下。他有广博的绘画理论知识，他有一双穿透力极强的读画的慧眼，他对于他那个时代的中国画界有着深刻全面的了解观察，他对于中国绘画有一腔热情，因此，他的绘画评论写得言简意赅，新颖独到，有据有理有情，让画家们心悦诚服，引为真正的知己。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刊于1945年1月6日《云南日报》上的那篇《沫若抱石两先生书画展捧词》，全文不过两千多字，不但对郭沫若、傅抱石两位大家的个人人格及书画风格做出极确当精妙的评论，同时把同时代的赵望云、丰子恺、林风眠等多位画家拿来比较，从而提出继承中国传统和创新发展的关键何在的问题。他写道：“凡是有意改进中国绘画的都应当第一去把握到中国画的笔力，有此笔力，中国画才真能永远与众不同，在全世界的绘画中保持住她独有的优越与崇高；第二，去下番功夫学西洋画。有了中国画的笔力，和西洋画的基本技巧，我们才能创造现时代的中国画法。” 老舍的指归十分明确，中国画传统的精髓即在“笔力”，“真正的中国画，是每一笔都够我们看好大半天的。”在老舍看来，这种笔力，其实就是“艺术的一种根本力量”，一种原动力。“有此笔力，方才有了美的马达，腾动潜水无往不胜矣。”许多画家所以不能跃上更高层次就因为缺少这种“笔力”。老舍认为，现代画家真正能够继承中国画这一优良传统的代表是傅抱石。他在一次绘画家画稿题词时写道：“国画以善用笔墨为主，笔坚墨晕，体韵双妙，得为上品。近代画家，独抱石能之。” 现代中国文化巨人老舍影响了一代中国画人。这种影响的第一表现在他对中国绘画的真知灼见和独到、深刻的论断上，他对几十位画家都有过恳切评论；第二表现在人格上，他那柔而刚的性格和高修养的文化品格感动着众多画人，画家们无不以交上这样一位真诚朋友而感荣幸；第三是生活上，老舍以他的能力和社会地位尽其所能地关爱着画家。还在抗战时期，他担任全国“文协”的总管家时，就曾为众多贫困中的艺术家不辞辛苦奔波、相助。建国初始，许多老画家一时无以为计，老舍亲自调理他们的思想情绪，又屡屡亲列名单，指派专人送钱财给他们，致使“许多老画家非常感动，认为送来的不仅是一点薄仪，而是党和人民政府的温暖！”（一位曾在老舍身边工作的人这样说）我们可以不夸张地说，从上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老舍对一代中国画人的影响是直接的，又是潜移默化的、深远的。在中国现代绘画的园地里，老舍曾经是一位不可小觑的护花使者和园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