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重刑犯 今日油画家

宽敞的画室里摆放着20多幅各类油画，颜料、画板、画笔摆得整齐有序，20多名学员在老师的指导下正忙着修改画稿。 　　这是上海一个普通的画室，然而画室顶上那张大大的铁丝网，还有学员那身灰白相间的囚服却告诉人们，这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上海市提篮桥监狱九监区，画室的老师不是普通画家，而是一名优秀的监狱民警，2006年年度上海十大平安英雄——严大地，他就像那缕洒在画室墙上的温暖阳光，让犯人寻找生活中的光明。 　　[经历] 　　从教干部子弟到教犯人 　　走进提篮桥监狱九监区画室时，20多名犯人在安静地作画，从那一张张斯文的脸上很难看出“罪恶”的痕迹。然而在老严的学员册上，他们的罪行让人触目惊心：盗窃、抢劫、诈骗、贪污……刑期一栏里随处可见“死缓”、“无期”、“20年”等字眼。 　　“别人都说在习美组看不到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其实他们很多都是杀人、抢劫的重刑犯，是画画改变了他们的眼神。”老严坦言，自己从不挑剔学生，哪怕他们曾经犯下重罪，因为他相信画画能够帮助这些跌入黑暗的人寻找到光明。 　　49岁的老严，当年从上师大美术系毕业后，成了一名普通的美术老师，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监狱扯上关系，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犯人的美术老师。老严当美术老师时，所教的大部分是干部子弟，这其中就有当时提篮桥监狱监狱长的女儿。1995年，监狱长邀请老严加入监狱警察的队伍，当提篮桥监狱习美组的老师。从没和犯人打过交道的老严心里没有底，要他和这些人沟通，心里更没底。 　　考虑了许久，老严最终答应了加入监狱警察的行列，他希望画画能够挽救这些扭曲的心灵。 　　300多名学员重新犯罪率为零 　　12年过去了，跟随老严学画并已毕业的300多名学员中，重新犯罪率为零。很多犯人刑满释放后，靠自己画画办起了画廊，生意不错。 　　这些年来，老严从来没有体罚过犯人，用他的话来说，要靠自己的本事让犯人心服口服。他给记者打了个比方，自己的儿子总是和他对着干，老严告诉他“对着干可以，但你必须要比我有能耐，我们就比扳手腕”。结果儿子连输两局，心甘情愿地佩服他，从此就听话了。 　　去年，老严举办了一场慈善义拍，习美组的成员捐献了自己的一部分画参加拍卖，拍得的10多万元全部捐给了有困难的犯人家属，一些上不起学的犯人孩子得到了救助。老严说，之所以要举办这个义拍就是要让学员学会感恩，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虽然曾经危害社会，如今身在大墙内，同样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为社会做一份贡献。 　　有人说老严在大墙里开画室是作秀，他没有辩解，淡然一笑：“作秀就作秀吧，只要能把这些犯人改造好，让他们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被人说作秀又何妨？” 　　昔：15岁的杀人犯 　　今：12年后出狱开画廊 　　李峰长得很白净，看上去就是一个白面书生，很难将他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跟随老严学画12年，从死缓犯人减刑到18年，去年他终于告别了提篮桥监狱，在上海郊区开了一家画廊，开始了新生活。 　　1995年，老严在提篮桥监狱招收第一批学生，监狱里把最会闹事的李峰交给了他。李峰15岁进工读学校，后来又连杀2人被判死缓，入狱后每周打架。第一天到老严的监区，他只想找人打架。“他就像一头被关在动物园里的狼，眉宇间流露出的那种眼神我至今都记得。”老严笑着说。打架后，老严每次找李峰谈话，他总是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甚至放言：“我反正刑期那么长，看不到出去的曙光，破罐子破摔，天不怕地不怕。” 　　老严没有训斥这个脾气火爆的犯人，而是让他每天坐在画室里看其他学员画画，一天8小时，什么都不要他干。没有人说话，没有事情可做，几天下来，李峰开始有些坐不住了。3个月后，他主动找老严要纸和笔，开始乱涂乱画，每张图拿出来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一点亮色。“那个时候他的画就是他心灵的写照，内心郁闷看不到光明。从他的画里我能够读到他的心。”老严说。 　　一年后，李峰虽然画技进步了不少，但打架的习惯依旧未改，不过老严开始表扬李峰，因为每次打完架后，他开始主动承认错误，这让老严看到了希望。4年后，李峰的画开始慢慢成形，每天他都安心作画，打架的人群里再也没有李峰的身影。他主动找老严谈心，对曾经的罪恶表示忏悔。如今李峰的画已颇具水平，去年他的一幅画作义拍就拍得5000元。 　　近日，当记者找到已经在上海郊区开画廊的李峰时，他正忙着打两份工，如今生活有了着落，他最感激的还是严老师：“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以前的事情我都不好意思再提了，年轻不懂事吧，画画让我的火爆脾气彻底改变了，现在靠画画生活没问题。” 　　采访结束时，记者征求李峰的意见，是否需要用化名，他很自信地说，现在自己可以很坦然地面对过去的一切，凭画作吃饭，他不在乎别人知道他是在监狱学的画画。 　　昔：为了65万美元失去自由 　　今：安心作画等待重获自由 　　30岁的杨凡（化名）是老严最新招收的学员，曾经在外资银行工作的他有不错的收入，可每天看着客户大笔资金进出，他开始动心了。他自认为熟悉银行业务，将65万美元弄到自己账户上，不久后，这笔巨款也将他送上了法庭，因为诈骗罪他被判刑15年。 　　与暴力犯罪的犯人不同，杨凡进监狱后，从不参与打架之类的事情，但他的内心活跃而复杂。与死刑犯共处的日子里，他一度觉得生活从此没有希望。于是，他与监狱里的警察暗暗较劲，挑起他人间的各种是非，企图制造矛盾。 　　去年10月，杨凡开始跟随老严学画。老严开门见山地告诉杨凡，这里学画不用一分钱，条件不比高等院校差，要学就安心学，否则考察不合格，画室便容不下他。“我从来不讲大道理，这些进来的犯人都是成年人，他们都懂这些基本道理。我就说些实际的、他们能看到的事情。”老严说。 　　起初，杨凡也烦画画，与李峰的暴力相抗不同，他默不作声，只是每次老严安排完画画的任务，他都不动笔，即使动了笔，也只是蜻蜓点水的敷衍。他人间的矛盾看来似乎都没他什么事，实际上却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老严没有找他个别谈话，而是在开会时不点名地说了一句：“有些人自作聪明，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能从你们的画里看出来，不要以为我这个警察是白当的。”被老严点破玄机后，杨凡见识到了美术老师的厉害，于是安心学画，虽然现在画的水平还不高，但老严对他的改造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