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急跳墙的中国当代艺术 —— 一了访谈

狗急跳墙的中国当代艺术 —— 一了访谈

狗急跳墙的中国当代艺术 —— 一了访谈

时间:2010-12-16 10:23:53 来源:一了艺术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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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最近我对韩国艺术家金兑庭先生作了关于中国当代美术批评的访谈,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与反响,你赞同他的观点吗?

一了:我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赞同,但我决对相信,金先生讲得全是他的心里话,对得住自己良心的话,我当然相信,不过,对于艺术,当然是张三乐山李四乐水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好恶与倾向性,你就拿冷水浇背还是开水烫,该是啥人还是啥人,谁也改变不了谁。不过美术界这池混水,有人搅一搅不是什么坏事,否则,那帮美协书协画院美院的孙子们真以为天下的声音只能有他们叫出来才算声音,是艺术拉出来溜溜任人评说,虽不是天经地义,却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弄出来的字画有点像泼出去的水,好象跟你没有了关系,实际上因果报应如影随形,总有从那里来就会回到那里去的报应,一个也躲不了,好的抹不掉,坏的赖不走,我们见过那种曾经在艺术的码头上占有位子的活的牛逼的快没人样的各种货色的头头们,后来,失去位子的那一天,一下子就销声匿迹了,事实上,他们那些看起来活得风光的艺术官僚们,在明眼人眼里,他们手下的那些艺术完全是活生生的死过了,虽生犹死,行尸走肉,哈哈,古人这词,早就准备好了。

        我从来认为,说你好与骂你有时候是一回事情,我88年从甘肃到中原闯荡,在中原孤军奋战二十年,遭人污言秽语与种种误解与骂声,早已习以为常了,也许,这种恶劣经验很少有人能尝透其间的滋味,也可以说我是有幸从骂声包围中成长起来的一条性命。我喜欢看民国时候的那些风流巨子在一起的恩怨情仇,一个牛人总会有另一个牛人的对手,两个人会双双对掐一辈子,咬牙切齿,互不相让,最后两条命都完完了,却都是堂堂英雄留于史册,也因为互相的骂声而增加了无穷尽的风流。当下的美术界那里还有这样恣肆无羁的风雅风流,听惯了好听的,根本就不知道有那么多明眼人是那么的讨厌与恶心自己,丢人现眼的事儿,稍微收敛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突然想起来因为艾未未前几年威尼斯双年展的童话作品,王朔站出来在网上臭骂艾未未,文词之恶毒,那里是我们美术界书法界的这些爷们所能承受的,结果,没过多久,在艾未未的博客却见到王朔出现在他的工作室里,两个对世界都很不屑的老脸在一个空间里相谈甚欢,这才是不以物喜、不以物悲、不患得失的高士风度,与那些书画界整天读老庄又读孙子兵法的“老装(庄)孙子”的孙子们简直没法在一块说。同样是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人,咋做人的心理素质差距这么大呢?

问:那你怎么看中国当代美术的现状?

一了:该是什么现状就是什么现状吧,做好自己的事情,比谈什么都重要,这种问题如果让陈丹青、艾未未来谈,会谈到骨子里去,或一针见血,或谈出我们想不到的意外来,因为他们懂得我都不懂或者不大懂,但我喜欢他们的谈话,喜欢就行了,一定要懂吗?中国近百年的文化就是不断放弃自己民族文化的大跃进,向全面西化、洋化、全球化大跃进,大势所趋,神州大地一片欧风美雨,全面极力克隆美国文化,你看中国的建筑近百年来,全军覆没,为了政绩与金钱,我们把老祖宗留下来的珍贵遗产一个一个的毁掉,还个个意气风发的完全傻逼一样。当代艺术也不过是美国人的资本娱乐与智力游戏,也有更多的猎奇心态,或者对中国文化的意淫,国内大多艺术家也不过是象人家的讨好与献媚而获得眼前的好处,我们已经没有了自己文化的自信,也是在极力放弃自我文化而拥抱美国化,我在纽约曾见过纽约大学的著名艺术家,她曾说:美国没有什么传统,所以美国艺术才反传统,既然没有什么传统,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因为没有才造反,那你们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那么好的传统,不好好传承光大,却跟着美国人瞎造反、瞎革命,真不可理解。所以,我在从去年河南博物院举办的《从母语出发》的展览上写过: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由冷向热、由闹返静、无中生有、风云变幻,是非自然参半,鱼龙当然混杂,热闹过后总会要冷静下来,该反省的反省,该清算的清算,该买单的买单,总之,天下事皆有因果报应,小小艺术概莫能外,自西方列强用炮火打开国门乃至“五四”以来加上徐悲鸿等人以来再加上文革、改革开放以来,以来来以来去,中国画的面目早已气血不足,文心文脉文气文性也上气不接下气,神州大地,一片欧风美雨,中国人看起来还象中国人,但内心的结构与身体的气味似乎已被洋奶喂养的不知西东,迷茫的一代眼睁睁的走到了全无心肝的一代,艺术更是如此,眼见大行其道的流行艺术基本上也是打着中国人的面孔与符号,却是美国人的灵魂与语言,看多了有时麻木有时恶心有时全身上下连带后脊梁起鸡皮疙瘩。不禁要想要问要说:具有中国血性的气派的当代艺术在哪里?

        所以,中国当代美术的真正出路是要从新认知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核的究极生命力,在关注西方现代文明以及全球化视野的前提下,赋于传统新的生命力。而不是按照美国人的审美来观念中国艺术。只有从中国文化命脉深处流淌出来的中国人自己的血液、性情、灵智才是我们自己的艺术,只要是真诚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与图像,管他是不是当代,那就是最好的艺术。窃以为中国当代艺术该到了认祖归宗的时候了,忘记自己、没有记忆的艺术,就象当代艺术这朵花儿看起来开得再艳丽,叶子看起来再光鲜,那也是浮光掠影、昙花一现,因为你感觉不到生命,因为它不是克隆的就是用塑料做的,或者水土不服,因为他的根没有深深扎在这块土地上。根深才能叶茂,绕来绕去还是要回到原点,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要从母语出发,才能找到中国当代美术的根本出路,否则,玩得再花哨也是隔靴搔痒。

问:那你怎么看他对你作品的评价?

一了:他说的好极了,我一字一句都听到心里去了,骂我那么多年我都听进去了,夸我一下我还能听不进去吗,我也不能把他老人家摁倒在地,逼他说出另外相反的话,73岁的老人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过,我可知道他的脾气,单纯、热诚而执拗,他认得理九匹马也拉不回来。我们在聊天时也经常发生激烈的冲突,他才不认什么鸟关系,死认作品不认人,我还让他看某人作品时并说此人人很好,他瞪个大眼怒视我说:你的眼睛坏了,天底下好人多了,艺术就是艺术,不要说什么人好不好的。他说的当然有道理,我也认同。但是,对于一个艺术家真正的认识,有时候把艺术与人叠加在一起来看,应该更真实准确与生动,我也从来是这样看的,其实艺术史上很多艺术家也是因为人好玩或者有奇妙的故事才活生生的传下来的,所以,一个大的艺术家往往不是以人传就是以艺术传,人与艺术各得其妙的相互灿烂辉映的艺术家自然最牛逼了,也是做大师的料。

        当然说句心里话,我近一二年才找到做艺术的感觉,我心灵深处的密码好象刚刚打开,这决对不是娇情,那样太装逼了,我也受不了.二十多年的书道修炼,去年四十岁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到笔墨的内在味道,就是那种木木的、憨憨的、意重笔敛的精神,简直不可思议。有时候想非要把你人耗到某个状态你才会真正体味到你脑子里知道但心里不知道的东西。自04年从日本回来就一直在做关于“囚“的作品,在囚境中也思索了很多艺术内外、生命内外的种种,也是痛苦不堪与喜悦不堪,不堪来不堪去,去年4月份也是偶然开始画起画来,当下找到感觉,拦也拦不住,我也没有办法,自己也不能捆住自己呀,那就放开手脚了干,看起来好象是手到擒来,实际上也是二十多年的经验准备与精神准备。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从来相信禅宗的“本来无一物”与“本自具足,不假外求”,那有什么可怕的,画画就象说话,把心窝里的话掏出来说就是了,只要你心窝里干净,那就放开了说吧,肯定会有同样上杆子的人掏心掏肺的感动,那也是拦不住的,再说了,你拦他干吗?

问:那你怎么画那么多动物啊?

一了:那不是动物,我也不是在画动物,我在画我灵魂深处的本来的自己,我从来觉得,人在宇宙间算不了什么,也没什么了不起,人给这个地球上造的孽会一步一步的自食其恶果,现代文明已经把人推向了非人的状态,人也慢慢忘记了自己的本份,电影《阿凡达》看过吧,现代文明把人与自然推到了可以预见的苦海。不管是长什么毛与皮的人,说什么人话与鸟语的人也该反观自己、反省自己,找到自己的心灵,澄明自己的自性。我做不了什么大事情,但是我想倾听自己心灵的声音,想忠实于我的良知之道。我喜欢汉代的以及民间的各类怪兽的石刻,还有古代岩画、壁画、版画,那些质朴、天真、浑圆完全天性自放的艺术,深深捕获了我的心,那些艺术看起来都是笨拙的、粗糙的,但能让我的心灵贴在上面走,简直无法形容那种感动。从而我相信真正高级的艺术往往看起来是笨拙的、粗糙的,凡高、塞尚、毕加索、塔皮埃斯、杜布菲、井上有一、栋方志功、富冈铁斋、黄宾虹、齐白石、关良、徐生翁等等等等,他们的艺术看起来都是笨拙的、粗糙的,实际上这是最高的技术,这个技术是与道同体的技术,不是一般的技术,他们都懂得把自己的聪明技术隐藏起来,直接把灵魂深处的心里话掏给你听,这些心里话超越了一切的语言障碍,让天下人共享其精神,看来,懂得语言没什么了不起,不要把自己的灵魂让狗吃了才是最重要的。我画的这些上天入地自由飞翔无法无天的野兽,实际上是我心灵里的神兽,他们不是老虎,也不是狮子,更不是其它什么动物,他们是我在天地间再造的一个活生生的自我的精灵,他们用自己的眼睛或惊奇、或冷漠、或无辜、或鄙视、或无视眼下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真正能与他们眼睛对视的一刹,如果你有心灵的一动或者相视而笑,也许就象“世尊拈花,迦叶破颜”,这种以心印心的、心心相印的感悟,应该是很难得的,能让人发现自己心灵的艺术当然是好玩的了。在我心里,艺术就是个人的隐私,自己给自己说的心里话,最高的学问是解决自己的问题,最高的画也应该是这样的,你心里有什么样的心事,在笔墨里都会隐透出来,明眼人一看,原来他心里是这样的心思呀。我笔下的灵兽,眼睛里总会说出象暮年的梁漱溟先生说的:这个世界还会好吗?也象对“人味”:岂易言哉!岂易言哉的季羡林先生晚年所说的:真话还能走多远?这也许就是我画里面的心事,也许别人会看出我所没想到的,那也是自然,那也是活该。

问:网上有人评价金先生对当代画家的批评观点太偏激了,你怎么看?那么你喜欢的当代画家有那些?能说出名字吗?

一了:偏激就对了,现在自然生态都乱了,老天爷还偏激呢,该潮湿的地方就让你干旱,该夏天了还让你下雪。我也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与艺术可喜欢了,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与艺术太不喜欢了,爱就爱,恨就恨吧,别装孙子和稀泥,中国人这种没立场两边倒的傻逼还少吗?他的观点我大略都认同,当然,萝卜白菜,各有所好,有些个别的观点和看法我也有自己的不同想法,我也是太远的画家不说了,就说当代的吧,我喜欢的画家有石虎、丁立人、赖少其、朱振庚、董欣宾、李老十、韩羽、朱新建、刘进安。这些都是近百年来中国水墨画的高手中的高手,其中董欣宾、李老十都是吃透中国笔墨的高逸之士,太可惜都是天妒英才,而过早的走了,但他们的画无愧于当代美术史,石虎当然是我二十年来一直敬仰的大师,他也非常欣赏董欣宾与朱振庚的作品,这都是英雄识英雄的豪举,我当然相信他的眼睛,我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今中国画坛,朱振庚先生也是我深心尊敬的真真正正的艺术家,笔墨里面孤傲、苦涩、苍茫、浑圆的精神,也是很少有人能够体味到的。还有朱新建更是一个玩笔墨的天才,并且还写一手纵横自在、见得真性情的文章,完全能看见他的人文学养,独立品格与心灵的自由,看过他与贾樟柯、阿成等人聊天的文字,一会天上一会地下,一会国内一会国外,怎么能一下子聊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啊,我当然暗暗佩服他的学养的宽厚。韩羽先生的文章,在当代也是很少有人写到那步活脱脱的通达,画家就更是没有了,他的字和画都有一种水灵灵的灵透之气,空灵自在,能看到他的内心是那么的一片干净。当然民间还有很多高手,也不屑于与美术界玩,像张进、何建国,也都画的非常了不起,也不是一般人所能看明白的。还有就是在现代水墨方面,好像好的画家经过时间的过滤能留下来的越来越少,不管怎么说,吴冠中依然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他的言论更是当代美术界少有的具有良心的声音,单凭这一点,就让人尊敬,但是,他近年来的水墨作品与汉字艺术作品也的确为他的艺术生涯,染上了污点,也是老先生晚节不保的劣迹。还有台湾的刘国松说穿了也不过停留在工艺美术的层面。周韶华先生闹来闹去,也仅仅做了表面文章而已,艺术也不过是假、大、空的口号式的东西。视之无味,弃之不惜。

        实验水墨留下来的有意思的人物好象也不多了,以我个人的喜好,我觉得李华生、张羽、魏青吉的作品做得都很有意思,有些也进入了禅宗的境界,能带给人一些玄想,也和中国传统的精神发生了某些有意味的关系。油画界好玩的人好象多一点,他们对艺术的思考往往比国画界、书法界的更深刻些,我挺喜欢尚扬、袁运生、陈丹青、毛焰、方力均、周春芽、曾梵志、尹朝阳的作品。

问:话既然说到这里,你的关于“囚”的作品,在美国、意大利、德国、日本、韩国都应邀展出,在当代艺术领域也具有一定的学术影响,我想问的是,你怎么看当代艺术?你关注哪些人的作品?

一了:当代艺术是一个西方的概念,它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直没搞懂,但我想,它不应该是一个时间的概念,它可能有反美术、反艺术、甚至反一切的即定规则的东西,把艺术从以前的状态里拉下来,让它回到生活本身,并且对这个世界发出不同的声音。就象左小诅咒,他就公开宣称自己就是要打造这个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十几年前我们曾喝酒聊过天,我说《菜根谭》里有:笛以无腔为适。他当时很认真的记下来,很开心的和我大喝。声音本无好坏之分,重要的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那就能感动人。你就象台湾的谢德庆,象苦行僧一样的做作品,很朴素也很纯粹,内地的行为艺术家大多也是玩票的,不能同日而语。就象艾未未,他的超验的智慧、思想的锋芒、绝俗的行为,真的令我深深敬佩,看他的访谈文字,就觉得这样的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样的一个艺术家就能顶掉成千上万的一堆画家,那些弱智的画家书家怎么可能明白他的天才。还有徐冰、谷文达、蔡国强、张洹,也都从美国镀完金回来,既然当代艺术不是艺术,就是反艺术,就是一切。那么他们的作品也不必按美术的套路去看,我觉得他们就是一个接工程接项目的工头,借着当代艺术的名义来玩钞票的游戏,这也没什么,是不是艺术在他们眼里,可能也不重要,中国艺术界有这样的一些能玩会玩的人物也不是什么坏事,能带给我们娱乐与眼睛的兴奋,管它什么艺术不艺术,过把瘾就行了。这样的玩法,也是美国人的玩法,美国人把日本已经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接下来再把中国变成象日本一样的样子,我们在美国人制定的游戏规则里做游戏,玩成什么样,都不必沾沾自喜,这样玩下去,当玩明白的时候,自己也快死了。以前闹革命,闹得最凶的,到后来,不是缩起头来羞于见人,就是天天反省悔过。天下从来都没有后悔药,早醒早悟,自己把自己玩死,连上帝都会笑,那不是活该,那简直太活该了。为了既得利益搞艺术的、搞评论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代艺术史也是一本一本的为活着的年轻人盖棺论定,狗急跳墙的中国当代艺术界,异彩纷呈,当然更多的是丑态百出,人都丢失了自己的灵魂,能不疯吗?

问:书法是你艺术的原点,那么你对书法界肯定有着更深的了解与看法,很想听听您对当代书法的看法,并且能不能点几个人出来说说?

一了:书法的精神早就式微了,不光我这么看,木心先生也这么认为,他就不敢谈书法,因为,他认为书法已经在当下完全被糟蹋了,并且,书法在宋以后也是渐渐衰弱了,一代更比一代差,数无耻书家,还看今朝。书法在当下,完全被书协的那帮混子透顶糟蹋了,所以,我在二十年来的书道学习中从不跟这帮混子扯上关系,决不妥协,也决不招安,远远离开做自己内心要做的事情,时间总会让一些事情水落石出、原形毕露出来。所以我不太了解书法界,因为我不是这个界里的人,界外多逍遥呀!就是喝西北风我也要逍遥,我从来不和书法界里的人谈书法,因为我觉得他们的心里不可能装下书法,更多的是身份、利益、金钱、平方尺,他们谈论的书法,不管怎么谈,我都觉得替书法害臊,他们都是给书法身上抹脏东西,还抹得个个兴高采烈的。但是我看到过书法界外面的比如美术界、文化界里的高手谈书法,却个个对书法充满了敬畏与热诚之心,个个都谈到书法里面去了,简直读了有时让人心动得都摁不住自己。我曾经在日本就读到过胡兰成用他那俊逸、风雅的笔迹写得书论原稿,字里行间风流得要死。还有很多禅宗高僧关于书法的心得,也是让人读了受不了,那种心动,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也不要厚古薄今,也不必以偏概全。当今书坛自有当今的英雄豪杰,但我觉得基本上也在所谓的书法界的外面,在传统书法方面,我早就说过上海的沃兴华是当之无愧的书坛第一笔,尽管他的作品还没有达到他的理想境界,但是,他对书法宽厚的学养与实践当今没有与之抗衡的对手,他的书法能让我感觉到作为一个书法家的尊严,因为我觉得他的作品能与当今一流的绘画相提并论,因为他的作品有纯度、深度与厚度。他的老师赵冷月先生也是进入书道深境的大家,中国书坛远远没有认识到他作品的价值,这也是当代书坛的悲哀与无知。另一位上海的英年早逝的乐心龙,也是一位书写的天才,作品所达到的高度,也是当代书坛所能达到的高度,人和艺术都纯粹的一塌糊涂,我曾写文章说:我很怀疑,上海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人与艺术。上海有这三个人,上海在我心里就非同寻常。北京的书法家简直遍地都是,真正能看的好象也不多,但我一直喜欢谢云先生的作品,中国书坛能有这样的一个深知书道的老人,真的不容易。他的那些行楷小字写得简直超凡脱俗,超然绝尘,有一种孤寂、空灵、散逸的禅味,简直可以用书禅来形容他的书写,太恰当不过了,但是,当下很少有人真正理解他的作品所蕴含的精神境界。王镛依然是大哥大,肯定了不起,字画印系于一身,又有那么好的位子,平心而论,他的字和印也的确达到了当代的高度,画儿还是简单表面了一些,缺少了深味。在他的手下,美院的刘彦湖、徐海也都是书坛妙手,字画印一起上,才华与实力在当代也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尤其刘彦湖的作品,尔雅风流,文人气真的很足,不是假装出来的。被书协斗争下来的刘正成,在艺术上因祸得福,在他同时代的书家一个一个的雄赳赳气昂昂的退步时,他却能稳住脚步,定下心来,学问和心都养起来,字儿也不觉风雅俊逸。石开也是字画印一起上,人有了天才没办法,拦也拦不住,他的作品一笔一划都很虔敬,线条自然蕴藉耐看,很不容易。程风子更是没说的,简直持才太盛,书法纵横自如,不计工拙,完全自由自在无法无天的状态,有这样的书法垫底,他的绘画与刻印自然出手不凡,不是一般人所能梦见的。曾来德自然也有艺术的天才与很大的能量,他的书法实践也对中国书坛产生过冲击与影响,但以我个人的喜好我更喜欢他十年前的作品,因为那些作品更厚实耐看。浙江的书法可能也只有白砥了,他对传统也的确下了很深的功夫,这也可能与在学院教学有关,他的字好象也越来越进入自己的套路与体系了,是不是太早了,好象有点生硬没以前活泼了,入古出新看来也要掌握火候,不然,把自己的天然自性丢掉就麻烦了。江苏也只能说到乐泉了,他字里面的文气与儒雅飘逸也是当世少有,但如果再有更多的质朴野逸,也许就更加圆融透彻、得大自在了。齐剑楠的字奇逸高古,画也入逸格,这与他的生活状态与内心的孤傲有关系,字为心画,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字,白纸黑字,谁也骗不了谁。噢!对了,上海的年青书家胡西龙也写一手具有禅宗气质的超然的字,尤其他的写经的小字,很多写出了很深的味道,超然,没有俗气,挺不容易的,看来,上海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上面谈的都是传统书法方面的人物,其实中国现代书法领域更有一些有价值而不俗的人物,伴随八五新潮以来,中国现代书法出现了象古干等一批人,但是,这第一代现代书法的探索者大多都是美术界的末流,他们对书法的认识有着不同程度的欠缺,所以在现代实践中也缺乏一定的深度,近二十年来,现代书法的阵营中的确冲杀出几位了不起的英雄,他们基本上都是忍受寂寞、艰难、不解而左冲右突,渐渐个个都杀出自己的一条道路。比如,魏立刚,我是从内心里一直很敬佩他,他对汉字书写有着不可思议的天才,并且他能将这种才华转换到很多方面,转换的能力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讲简直太重要了,他的眼睛很敏锐,很会发现天地间任何角落他所需要的精神符号与零部件,他会巧妙的把它们转换到自己的作品里面,他的作品制作手艺也越来越精良贵气,这也与他的生活理想精神理想有关,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所向,一个从书法界内部杀出来的艺术家,能走到今天的魏立刚,种种艰辛,我是理解的。还有邵岩,他是从全国展里名扬书坛,可以说一下子就走到了书法的前台,他的前沿的姿态有目共睹,一般来说,他的名出得很正道,不象我是歪门邪道,哈哈。邵岩的作品也是在不断的试验探索中,他也不断给书坛一个又一个新的邵岩面孔,带给人惊喜,当然也有很多不解与茫然。作为一个艺术家就该是这个样子,艺术不是为了讨好别人,带给别人很多疑问与思考,才是有意思的东西。现代书法领域里还有王南溟、朱青生、张强、刘懿、濮列平、曾来德、王冬龄、陈光武、洛齐、吕子真等等,应该还有几位,一下子突然想不起来了,总之现代书法这个队伍也是七零八散,闹来闹去,革命也没成功,同志们好象也都各奔东西了,办办展览,也是见见面娱乐一下,大家好象没有前几年做事的那种劲头了。日本现代书法是出现过一批象井上有一、手岛右卿等这样世界级的艺术家而慢慢衰落的,但中国的现代书法的路好象一直半死不活的,还没有真正开始,看来,的确任重而道远,各怀心事的艺术家们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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